那平靜的話語裏深藏的悲涼，叫莫知白突然失語，她該說什麽？又能說什麽呢？

男人目光溫柔和善，卻像一池深冬的寒潭，冷的人發顫，“小莫同志，當那些人被徹底汙染成別的東西後，它們會成為一個新的汙染源。”

“也是新的邪.教.徒？”莫知白找回來自己的聲音。

“是的。”

“半個世紀來，我們都沒有滅掉□□.徒，跟其背後的神明有關嗎？”

“真是個尖銳的問題，小莫同志，我發現你總能直指根本，對於你這個問題，我只能說我覺得有關。”

許正平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失落的臉，然而他卻見對面的小同志微微一笑。

“那許處長的意思是真的有神？”

許正平道，“如果神是指遠超越人類想象的強大存在的話，那麽是的，只是這個世界所有神對於人類來說都是邪神，還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
邪神……

似乎也不算出乎意外。

莫知白翻閱著手中的資料，除了上面的保密條例以外，很多信息都囊括在了其中，包括她之前一直好奇的‘穩定值’。

在資料中寫到，穩定值來源於人類的精神，沒有好壞之分，但有數值高下之分，穩定值越低，就越能感受到常人感受不到的危險，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，甚至聽到常人聽不到的呢喃，也就越容易被汙染。

而穩定值越高的人，自然也不容易被汙染。

女醫生、曾紅，都曾說過她穩定值高的事，不管是2月20號那日的詭異，還是21號晚上遇到的那兩個人，除了給她帶來生命的威脅外，並沒有額外的後遺癥。

“這上面說，接下來會做更具體的精神檢測，就是包括穩定值嗎？”

“哈哈，是的，算算時間，應該就這一兩周了吧，等你過了精神檢測，才算是正式入職，不過小莫同志你也不同過於擔心，之前醫務處那邊對你的穩定值估計是中上。”

莫知白目光停在了‘不易被汙染’上，“既然穩定值越高越不易被汙染，那為何會讓我來檔案處，而不是行動處？我的穩定值比較高對吧，那應該是更適合前線。”

年輕的同志端端正正的坐在對面，冬日的黑色西裝大衣內是立挺的白襯衣，勾勒出她筆直的身形，就算是坐在椅子上，後背也挺得直直的，有種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和執著。

許正平伸手摸向一旁的茶，此時茶溫正合適，他抿了一口，“不，行動處需要穩定值低的人。”

許正平直面小同志疑惑的目光，“只有汙染能夠對抗汙染。”

……

莫知白出來時太陽正當頭，擡頭望去晃的有些眼睛疼，莫知白摘下眼鏡，從外口袋掏出帕子，仔仔細細擦了一遍眼鏡。

嘟——

“小白！”

“念念？”

“上車，我專門為你請了半天假，走，去我家吃飯。”

莫知白跨上郭念的摩托車，雙手搭在前面人的細腰上，感受著那隔著冬衣仍舊清晰的肌肉。

在一派嚴謹肅穆的官方大樓外，郭念黑色的摩托車多少顯得有些與氛圍不和，莫知白接過郭念遞來的頭盔，並沒有立馬戴上，“你之前跟我說你去警隊了。”

不僅是給莫知白說了，她家裏還有警服和警官證，當初莫知白還去郭念家慶祝過她找到工作。

“你在生我的氣嗎？”

莫知白搖頭，雖然郭念並看不到，“不，我只是氣自己，現在才知道，你在哪個部門？”

“行動處。”郭念的聲音從前方傳來，隔著頭盔，有些模糊的悶響。

‘只有汙染能夠對抗汙染’

莫知白看向前方的後視鏡，卻只看到了自己頭盔下隱約的蒼白面色。

“怎麽樣？羨慕了吧，只有最優秀的人才，才能進我們行動處。”

“可是你們會出任務吧？也很危險。”

“危險？走路上還有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的風險呢，或者哪裏沒有危險？啊呀，你這麽磨嘰下去，都吃不上熱飯了，我媽還等著呢，快把頭盔帶上。”

呼嘯的機車在城市中穿梭，帶來巨大轟鳴聲，外界冰冷的空氣從四面八方鉆進衣服，如細刀刮著皮膚，只有手下那纖細而又柔韌的腰部，傳來灼熱的溫暖。

郭念的家離防處局不遠，騎著摩托車，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便到了。

“知白啊，快進來，昨天念念就說你要過來，叫我多做些好吃的，這死丫頭自己不弄，就知道使喚自己老媽。”

“劉嬸，你要是讓郭念做啊，今天我恐怕就不敢來了。”

郭念瞪著一雙杏眼，“餵餵餵，什麽叫不敢來啊，說的你做飯好吃一樣，老大也敢嫌老二！”

“對不起，郭女俠，我錯了，郭女俠請坐。”莫知白將凳子擡到郭念身下，有主動遞上碗筷，郭念才大度的輕哼一聲表示原諒。

劉嬸看得樂呵呵的，又進了廚房拿菜，“可惜你爸不在，他是錯過這一頓了，還是警察好些，都是為大家服務，至少平日裏還能見個人影，你爸去的部隊啊，一年到頭看不到個人，話也說不上幾句。”

劉霞當年或許也是個嬌美的姑娘，如今頭發和眼角卻早已爬上了歲月的風霜，莫知白笑道，“念念和郭叔叔都是英雄。”

劉嬸似乎也覺得自己話說得不對，“瞧我這跟個怨婦一樣，念念說知白你被特招進了政.府部門，怎麽樣，是哪個部分啊？”

“防範和處理□□問題安全局的檔案處，看樣子挺清閑的，就是像養老的地方。”

防處局並不是想象的隱秘，至少名字是能夠說出去的，官方也能查到，郭念的隱瞞是因為她作為行動處時常出任務，還有各種槍支彈藥的使用，顯然和明面上的□□問題安全局不搭，而莫知白作為後勤人員自然沒有這個顧慮。

“清閑點也好，知白你這孩子從小就沈穩，也適合這些細致的工作，像郭念從來就靜不下來，小時候跟個猴子一樣，長大了以為工作了就能穩重些，結果……沒多久就那工資買了個摩托車，女孩子家家的，騎著個那麽大的摩托像什麽話？”

郭念不動聲色的撇嘴，滿是無奈，顯然這番話已經聽過無數次了，就連莫知白先前也聽劉嬸抱怨過，抱怨歸抱怨，劉嬸卻是傳統且柔順的婦女，對著自己向來主意大的女兒沒辦法。

飯後三人很快收拾完，郭念帶著莫知白來了書房，知道兩個小朋友要說悄悄話，劉霞自行留在外面打開了電視機。

“你和郭叔的事，都瞞著阿姨的？”

“你今天也簽了保密條例吧？應該也看到了裏面的要求，父母至親，誰都不能透露，小白，我瞞了你一年，我爸瞞了我二十多年。”她朝莫知白眨眨眼，“你看我們都是受害者。”

莫知白搖頭，“也不能這麽說，應該說，曾經我們是受保護者，現在是保護者。”

“唔……有道理！是我狹隘了。”

“我有個問題，郭叔不在防處局嗎？”

“當然不在，小白，你不會以為對付□□的只有防處局吧？防處局只是我們對啟國內部的手段，而真正的第一線是軍隊，只有軍隊鎮守邊疆，才能將外國魑魅魍魎擋在邊境線之外。”

郭念說起她爸時，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，她目光中透露的光。

莫知白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過郭念爸爸了，記憶中那就是個國字臉的鋼鐵漢子，單從外貌上就能看出他一定是個鐵血軍人，與先前在防處局見到的行動處的成員略有不同。

而面前的郭念，仍舊是一張娃娃臉，大大的杏眼，笑起來時有兩個梨渦，還有小巧的個子，藏在衣服裏的薄薄肌肉。

要不是知道這姑娘的武力值，莫知白懷疑這丫頭說自己在行動處這話，都是在騙她。

“好吧，誰讓之前你騙我們說你在警察局呢，那不是郭叔叔也有同樣的嫌疑嗎？”郭叔叔在軍隊是真的軍隊，就是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。

“認真算起來，我也不算騙你們好不好，我確實在警局掛職，我這警號是真的，相關信息在網上也能查到。”

“懂，社區送微暖也需要理由，那我也會有嗎？”

郭念勾唇一笑，“檔案處屬於後勤哦，一般情況是沒有的。”

“那什麽是特殊情況？”

對於好友孜孜不倦的追問，郭念笑的越發肆意，配合著擠眉弄眼的表情，看著有些讓人手癢，“從陵江市防處局建立以來，還沒有出現過特殊情況。”

“總之，警服你是不要想了，到時候你們會發制服的，小白啊，你們後勤的衣服還是挺帥的，比我們好。”郭念也沒具體說清行動處的制服是個什麽樣，但那怨念的神色已經足以說明一切。

莫知白想起了那日見到的那群軍大衣……

“今天我也見到了個行動處的，我看他們沒穿制服。”

“哦，一般我們著裝要求，大夥都隨意，算了不說這個了，你領導有沒有說你精神檢測的具體時間？”

“許處長的意思是有醫務處安排，應該就在這一周之內。”

“那也挺快的。”郭念向莫知白伸出手，“莫同志，以後請多關照。”

莫知白握了上去，笑道，“請多關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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